「你可以把一切写下来,但是,写,不是为了救赎,不是昇华,不是淨化。虽然你才十八岁,虽然你有选择,但是如果你永远感到愤怒,那不是你不够仁慈,不够善良,不富同理心,什么人都有点理由,连姦污别人的人都有心理学、社会学上的理由,世界上只有被姦污是不需要理由的。你有选择——像人们常常讲的那些动词——你可以放下,跨出去,走出来,但是你也可以牢牢记著,不是你不宽容,而是世界上没有人应该被这样对待。思琪是在不知道自己的结局的情况下写下这些,她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了,可是,她的日记又如此清醒,像是她已经替所有不能接受的人——比如说我——接受了这一切。怡婷,我请你永远不要否认你是倖存者,你是双胞胎裡活下来的那一个。每次去找思琪,唸书给她听,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到家裡的香氛蜡烛,白胖带泪的蜡烛总是让我想到那个词——尿失禁,这时我就会想,思琪,她真的爱过,她的爱只是失禁了。忍耐不是美德,把忍耐当成美德是这个伪善的世界维持它扭曲的秩序的方式,生气才是美德。怡婷,你可以写一本生气的书,你想想,能看到你的书的人是多么幸运,他们不用接触,就可以看到世界的背面。」 ——P220~P221
「没办法的,我们都没办法从此过著幸福快乐的日子,诚实的人是没办法幸福的。」怡婷又点点头。伊纹突然一瞬间红了鼻头掉下眼泪:「怡婷,其实我很害怕,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幸福,但是经过那个幸福之后我会马上想到思琪。如果有哪怕是一丁点幸福,那我是不是就和其他人没有两样?真的好难,你知道吗?爱思琪的意思几乎就等于不去爱敬苑。我也不想他守著一个愁眉苦脸的女人就老死了。」 ——P220
自尊?自尊是什么?自尊不过是护理师把围廉拉起来,便盆塞到底下,我可以淮确无误地拉在裡面。 ——P254 林奕含<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