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风青杨
2019年1月20日,胡坤在宿舍猝死,多名知情同学称,胡坤的死可能与其导师迟迟未修改其论文、导致其延迟两年多仍未毕业,加上过度劳累有关。胡坤家境贫寒,属于典型的“寒门学子”,为了供他上学、改变家中的窘境,父母、妹妹都远赴他乡打工。按照计划,原本五年就可毕业,但胡坤学习了七年半仍未能毕业。据大白新闻,10天前在华南理工大学宿舍猝死的该校在读博士胡坤的家属,已经与校方达成了赔偿协议(大白新闻)
从西安交大博士杨宝德自杀身亡,到武汉理工大学研三学生陶崇园,同样是优秀的寒门学子,一样的拼博努力,最后却赢来了同样悲惨的结局。回顾一下,与陶祟园一样,杨宝德来自湖北黄冈农村,家境贫寒,成绩优异。这个村里学历最高的年轻人,要帮博导浇花、打扫办公室、擦车、拎包、挡酒,甚至要陪她逛超市、陪她去家中装窗帘。杨宝德曾几次尝试自杀,在当年圣诞节晚,杨宝德结束了自己29岁的生命。
第一个问题,一些导师为什么要招“寒门”博士或研究生?现在中国的“博导制”既不同于欧洲的“导师制”,也不同于北美的“老板制”。在学生需要导师提供项目和经费、导师需要学生参与课题的“利益驱使”下,师生关系更像是“雇佣关系”。
一些“老板制”导师在招收学生方面遵循的模式是要么学生出身贫寒,能做家务能写文章,这类学生名额少竞争激烈;要么学生出身官宦,能够带来一定资源,如人脉和经费等,这类学生起步在副处级;再有就是出身商贾的学生,能够满足导师对商业方面的好奇心和需求,这类学生主要看忽悠;最不济就是招个外国学生,在某些特殊场合,如春晚,表演外国人说相声等曲艺杂耍,来满足导师走向国际的虚荣心。这类学生通常要求尽量来自发达国家或地区……在这种“团队组合”的思维下,陶崇园或杨宝德这样出身寒门的,沦为导师们的“三陪”,也不足为奇了。——老板就是需要这样的搭配组合。
对于这样的情况,学生只能选择要么换导师,要么逆来顺受,除非学生愿意放弃多年的寒窗苦读。而就目前中国高校研究生就读情况而言,换导师几乎不可能实现。大多数的博士生承担了导师课题一半以上的任务。对于发表论文要把导师列为第一作者的“潜规则”,很多博士生都表示不满。但在“雇佣关系”之下,导师在很多方面对学生发展具有决定权,学生又不得不接受。甚至有部分导师把博士生当作廉价的高级劳动力,故意使学生延期毕业,使得博士生所背负的压力倍增。
第二个问题,为什么他们会长期选择隐忍?首先,大学生从入校开始,从思想状况到生活细节,高校普遍地将成年学生的方方面面事无巨细地管制起来。一些学生面对学校管理的不公或者不满,往往只能隐忍,稍微忍不住,辅导员或班主任就会语重心长地做思想工作。四年本科“圈养”的结果,使得很多学生毕业后无论是进入社会谋职,还是继续读研深造,缺乏独立、健全之人格。因此,当一些研究生面临导师的不公时,隐忍就成为他们从高中、本科以来所熟悉和最习惯的方式,有的甚至意识不到他们受到了不公的对待。
另一方面,一个研究生导师从入职开始,历经助教、讲师、副教授到教授,每一次职称评定都是对其体制化的塑造,都是对其身心的“磨练”“煎熬”。不排除有些人熬到教授,并成为研究生指导教师之后,也就自然而然用最习惯被对待的方式来对待学生。从心理学角度,无论是高校的行政官僚对待教师,还是研究生导师对待学生,一旦高权力者将低权力者视为资源,而不是有着个性诉求的具体的人,那么高权力者就不会再像尊重一个平等的人那样对待低权力者。
第三个问题,导师手上到底有哪些生杀大权?当下,广大研究生或博士,没有导师的同意和签字,学生无法参加论文答辩;没有导师的推荐,学生也无法在这一专业中得到一个较好的就业机会,包括由研究生保送博士、由博士到博士后站锻炼的机会。尤其像历史考古那样相对“冷门”的专业而言,就业情况更是要依赖于导师的资源,弟子们不得不对导师绝对服从。
同时研究生从入学起就必须对应一个导师,从经费的发放到培养计划的制订,毕业论文选题的确定,乃至发表文章的推荐和工作的寻找,都要依靠导师一个人的力量,所以很容易形成对导师的个人乃至学术研究路径的依赖,从而也很容易被“奴役”了。教授尤其是研究生导师们,却在治学生方面处于绝对的“垄断地位”,甚至可以这么说,导师们把“门徒”的小命都捏在了自己手中。
如果说中国的师生关系是“师徒如父子”的话,西方就可以称之为“师徒如夫妻”,除了知识上有高低深浅外,大家在人格和行事上平等的,性格和则共事,性格不合,则劳燕分飞,各奔东西。在美国博士研究生的导师只是其写作博士论文时的指导教师,而不是大包大揽的“中国式导师”,既要做道德的楷模,还要做生活上的朋友,更要做学术上的领路人,以及学生未来就业的介绍人。
所以,若要改变这种局面,那就必须要改变研究生和导师间的已经“固化”的培养模式,在研究生特别是博士的招生中不要以导师名义招生,而应以专业名义招生。同时,培养不能过分迷信和依赖导师个人的力量,取消那种研究生一进校就确定导师的简单化的人身隶属式管理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