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4日晚,志愿者给流浪人员送被子(图/南风窗记者 向治霖)
下午才抱怨过拍照的盛宽,这次没有拒绝镜头,“我这个人分得清好坏,你们一片好心,我就无所谓了”,他解释道。
纪录片导演是个年轻女孩,她盘腿坐在过道,和他们面对着面。她准备了自己的床单,和他们一起,在通道里过了一夜。盛宽终于打开了话匣子,笑着讲述他的故事。沉默的时候,导演的一位男性同伴突然唱歌:“把我的悲伤留给自己,你的美丽让你带走。”盛宽很是捧场,拍手连叫“好,好”。
遗憾的是,高强、老谭等5人,始终没有找到。天黑以后,他们就收拾东西,各自找各自的“床”,没人知道在哪儿。
幸好,在这一晚,依然没有真的下雨。
一个安稳觉第二天,2月25日下午,我在黄鹤楼公园找到了高强。他昨晚在桥下睡了一夜,还好天气暖和,他的外套勉强够用。后半夜时,路上的响动吵醒了他,他就去了一趟江边,把棉大衣重新洗了,预备晾干了穿。
“可惜呀!”他直叹气摇头,中午的时候他摸了下衣服,感觉快干了,就在桥下补了个觉。但睡醒起来,棉大衣不知被谁收走了。
他又是一天没吃饭,回到了公园闲逛,其他几个人也回来了。志愿者获得消息后,立刻开始找被子,把昨晚漏掉的4个人补上。
在这一天,官方发布了新政策,“对因离鄂通道管控滞留在湖北、生活存在困难的外地人员,由当地政府及有关方面提供救助服务”。也就是说,他们可以获得官方的救助。
只不过,政策暂时还没落实。方建说,他遇到过一次管理人员,但不是问他要不要救助,而是提醒他这里不能住,叫他走开。
就算政府给他安排地方住,他也不想去,作为职业乞丐,他很排斥接受救济,因为在2004年时,他在浙江被收容过。“关了我几天,吃吃不好,住住不好,还让我交了300块钱。”
老谭也遇到了管理人员,他回公园的路上,有3个穿制服的人叫住他,对他说现在有了收留场地,问他愿不愿意去。老谭回答说:“不用了”,赶紧离开了他们。他告诉我,他主要是担心收费问题,其次害怕去了被感染。
他们还是愿意在公园,可以散步、晒太阳,同时远离人群。只是住处不好找,早上10点左右,通道被人用铁栏围起了出入口,里面的东西都清空了。
这天下午,公园里又有新成员。他背着大包,提着一个袋子,穿得整齐干净,他是刚用完了钱,不能继续住酒店了,所以到公园里来。他从浙江过来,别的事也不愿意多说。
下午5点左右,我叫了一单7人份的外卖,过一个小时才送达,他们很快吃光了。然而,重新找的被子,需要志愿者一处一处拿。天黑了,气温明显下降。
晚上8点28分,志愿者魏哥到了公园,把被子给了他们。高强等人连连感谢,但他们的时间不多了,要赶紧找今晚的住处。没过一会儿,一群人就散了。
在公园附近的路口,我又遇见了那个翻垃圾箱的小伙,他带着全部行李,看起来非常疲惫。他说,他找了两个地方住,但都被人叫起来,把他撵走了。他不愿意再说话,朝着长江大桥的方向走去,路口一转不见了。
晚上9点过,高强终于找到了一个新的过道,他准备下去看看。其实,盛宽和方建就睡在这里,因为这个过道很偏,暂时没有被注意到。高强有些高兴,他说:“今晚能睡一个安稳觉了”。
2月25日晚,高强找到了新的通道(图/南风窗记者 向治霖)
他下去后十多分钟,一个穿保安服的人来了,往地道里看了一眼,抽身走了上来。他对我抱怨说:“这群人叫也叫不走,又住到这儿了。现在明明有政府收留,包吃包住,他们还不愿意去。”
他是对面广场的工作人员,据他说,红十字会捐的物资,是他上报后送来的,前两天冲洗通道,也是因为他的上报反映。“没有办法,他们不愿意走,但过道不能住人,这是规定”,他说,这个通道还是不能住,等他明天再报上去。
(部分人物为化名)
作者 | 南风窗高级记者 向治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