踩踏发生后，现场人们展开自救本版图/CFP
2014年12月31日23时35分许，上海外滩陈毅广场发生群众拥挤踩踏事件，截至2015年1月1日11时，共有36人死亡(其中绝大部分送达医院前已无生命体征)，47人受伤，除7人因轻微伤离院外，其余40人全部在院治疗。首批32名遇难者名单公布。
伤员以年轻人为主，男12人，女28人，其中重伤13人，轻伤27人，重伤员尚未脱离生命危险，其中不乏高校学生和儿童。目前已确认最小的遇难者年龄仅为12岁。
讲述
难以进退的跨年夜台阶
昨日，踩踏事件中的伤者被转入上海第一人民医院、瑞金医院、长征医院和黄浦区中心医院进行救治，其中很多到达医院后已无生命体征。昨日在距离外滩最近的黄浦区中心医院，北京青年报记者看到，陆续有家属痛哭着前来认领死难者，截至17时，仍有三名遇难者遗体无人认领。
有重伤者被转入瑞金医院。24岁的李毓芸给朋友打电话时还会哭泣；27岁的黄秀秀还躺在神经外科的ICU中，没能跟前来探望的表哥完整地说一句话。伤者身上，事故的阴影尚未褪去。
瑞金医院收治的12名伤者，平均年龄约为24岁半。昨日在接受北青报记者采访时，多名伤者和当事人讲述了当晚的事故——围绕着通往外滩观景平台的台阶，他们还原出一个有人要上、有人要下，人流在混乱中交汇在台阶上，最终在这个新年前夜形成拥挤踩踏悲剧的情景。
观景台上 肖婷 17岁
“后退！后退！”
12月31日约23点半的时候，17岁的江西吉安女孩肖婷开始和朋友们准备登上观景台，混乱由此开始酝酿形成。
肖婷和她的朋友们刚上大一，新年夜，他们纷纷从无锡、浙江等地赶到上海来聚会，相约跨年。刚刚登上台阶，走到观景台上“不到10秒”，她和她的朋友刘宇（化名）开始感到人流的压力从观景台远端传来，驱赶着他们往台阶下走；但不妙的是，台阶下也刚好形成另一股向上挤的力量。人群挤压之中，19岁的男孩刘宇把手臂架起来保护自己的躯干，奋力仰起头使口鼻向上，但当他想要依样抬起肖婷的头时却发现，这位同伴已经因挤压窒息晕厥过去了。
正处在台阶中间的人们开始提醒站在高处的年轻人：让下面的人后退！刘宇和同伴就开始向下高喊：“后退！后退！”但他感觉没有人听他们的。
两人都没看到“撒钱”的场景。有人纷纷倒下，事故发生。十几分钟后警察到场，在台阶下清出一个圆形的空地，在被救护车拉走之前，几十名伤者在里面得到了临时庇护。“活动每年都有，就今年出了事。就这么倒霉。”第一次来上海的刘宇说。
一级台阶处 杨佳运 32岁
“有人吓得失控了”
杨佳运和他的朋友们在上海工作多年，那晚是“临时起意”，决定吃完饭后去外滩转转，结果也被卷入了踩踏事件。32岁的杨佳运和朋友们走散后，在刚登上一级台阶的地方被挤压踩踏至骨折、肺挫伤，昨晚仍躺在胸外科的重症监护病房。
“没有被压到最底下，已经捡了一条命。”杨佳运的朋友吴哲才说，“起哄是事故最主要的原因，但他们也不是故意的，可能也是受到了压迫。23点40分的时候，观景台上面有十几平方米的人，好像突然说‘下去，下去’，就开始往下挤。幸亏我们当时站在台阶的边上，靠着墙。台阶中间的人会受到四面八方的压力，被挤倒了很多。”
人高马大的也未能幸免。吴哲才帮忙抬运的伤员中，包括一位四个人才能抬动的大汉。而另两位被踩踏的人员，最终没能在吴的心肺复苏抢救中转醒。整个拥挤踩踏过程不超过10分钟。“我帮着抬出来的人，有的已经连伤带吓站不起来了。还有一个女黑人老外，完全失控了，疯了似的见谁抓谁，我一个朋友被她抓掉好多头发。”吴哲才回忆说，“当时我们还大声地提醒站在台阶高处的年轻人，我说你们赶快喊！然后他们高声喊着让下面的人后退，不要往上挤。开始不管用，后来他们喊得齐了，一二十秒后，管用了。要不是这样控制住，死伤数还得翻倍。”
台阶三分之一处 钱超辉 37岁
“今年没看到警察”
昨日，有警察到骨科病房来找钱超辉做笔录，调查踩踏事件。钱超辉回答警察的提问说：没有人喊口号、没看到有人撒东西。
37岁的钱超辉一行人（三大人、三小孩）想去外滩看有名的灯光秀。31日夜，当她们刚刚上到那个台阶的“三分之一”，事故即发生。上面的人要下来，她身后的人看不清状况还往上挤，混乱中倒下的人压在她的身上，导致她左小腿被压骨折。目前钱超辉还在病房观察，等待消肿。
钱超辉的朋友高女士在上海市人民医院待了一天，看到了众多为死难者痛苦的家属，“本来是开开心心出去玩的，想不到碰到这种事，谁都受不了。”她说。另外高女士称，以往外滩的重大活动中都有警察限制人流，今年没看到，只有城管。
亲历
十几分钟后 人群开始自救
来自陕西的余小姐当晚和同事、朋友一起约了去外滩跨年。踩踏事件发生后，她的一位24岁的女同事正在医院里抢救。
“当时到处都挤满了人，想转个身都很困难。我和朋友被困在当中的阶梯上，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余小姐回忆说，“后来人群开始混乱起来，我们想往下走，但是根本挤不下去，我感觉被挤得都没办法呼吸了。当时旁边也看不到警察维持秩序，很多摔倒的女孩子尖叫起来。”
余小姐说：“当时我身边有个男的，他老婆摔倒在地上后，直接爬到人群上面，大喊‘警察，救命’，但周围太嘈杂了，声音传不出去。后来警察过来维持秩序，让我们往上面走，但是上面的人不后退，我们根本上不去，拥挤中很多人摔倒了，发生了踩踏。”
“大概十几分钟后，人群陆续稳定下来，有游客开始往外抬人或者自救。”余小姐回忆说，“我送我朋友来医院，那辆救护车上四个伤者都是女孩子，只有一个是清醒的，不停地在呕血……”
文/新华社记者 朱翃 吴振东
时间表
新年钟声
敲响前的生死瞬间
■2014年12月31日22时后
外滩人流量开始逐步增加。
■23点左右
人潮根本没有减退的趋势，反而越来越多，平台下面的警察就开始拦起来不让人往上走，但还有很多人从外面翻进来，甚至站在台阶的扶手上。据网友“小舒-”描述，当时警察吹哨警告危险也没有人听。
■23点15分左右
有警察挤进人群，向部分游客解释，今年外滩没有4D灯光秀，附近游客大多表示再等等看，还有游客不相信，认为警察是为了疏导人群在骗人。
■23点20分左右
人民广场外面的马路上已经人山人海，众人跟随人流，沿南京东路步行街往外滩方向涌去。
■23点30分
虽然警察告知没有灯光秀，但人们依然涌向观景台去看灯光秀，大家都想挤到最前排，一股股推力开始从后面袭来，有不少人觉得危险开始向下面广场走去。更强烈的拥挤就在此时发生了，因为还不断有人试图从出口进入观景台，导致他们和下来的人群形成了对冲。现场气氛越来越紧张，人群中开始传出女人的尖叫声和孩子的啼哭声，不安的情绪开始蔓延。
■23点35分
楼梯处突然有人被挤倒，附近的人试图拉起他们并大声呼喊：“不要再挤了，有人摔倒了！”楼梯上的人和赶到救援的警察开始呼喊让台阶上的人群后退，但声音太小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于是更多的人被层层涌来的人浪压倒，情势开始失控。
■23点40分
眼见下面的人处于危险，站在墙头的几个年轻人就开始号召大家一起呼喊，“后退！后退！”楼梯上端的人群察觉到了下面的危险，人流涌动的趋势开始减慢并停止。十分钟后人群有了后退的趋势，然而压在下面的人已经渐渐不支，当人群终于散开时，楼梯上已经有十几人无力地瘫倒在那里，救援人员立即进行呼喊和心肺复苏。
■23点50分
越来越多的警察赶到，试图从下端往外拉拽被压得动弹不得的人，但根本拉不动。
■23点55分
终于，所有倒地没有受伤的人们都站了起来。现场的哭喊与尖叫声和呼叫救护车的声音混成一团，赶来的医务人员和附近的热心市民对每一个倒地的人进行呼喊和心肺复苏，试图进行抢救。■2015年零点20分左右
南京东路地铁站2号入口封闭，执勤民警引导人群向3号入口前进。
■零点25分左右
进入3号入口，下完楼梯就已无法移动。距离楼梯口大约10米远，有警方控制人流。
■零点35分
上海市委书记韩正、市长杨雄也在第一时间赶往了收治重伤员最多的上海市第一人民医院，现场视察伤员救护情况。
■1点25分许
拥堵者已经散场。
本版文（除署名外）/本报记者薛雷综合媒体报道
原标题：亲历者：有个女老外被吓得失控了 见谁抓谁
